Wednesday, July 14, 2010
沒有空間的教育
做了 100 個讀新高中的青年人訪問,聽他們說過往一年應付新學制的故事。之後,問卷被拿回公司做分析,他們的說話和表情,卻一直留在我心裡。
有位教授說起,其實讓學生談教育,無論新制舊制,說的都是一樣的辛苦、難熬。有誰會突然說讀書好輕鬆? 因此不好單憑這個用來比較新制舊制的優劣。
我也明白的。不過,事情是我並不滿足於接受教育本身是痛苦這個事實。不錯,學習要付出時間,練習需要克服沉悶。這些都是事實。但整體來說,如果學習成為一個有知識、能實踐理想、目標是生命中能有成的人,是會帶來無盡的痛苦和挫敗,人生這件事就很不好玩了,長大之後也只有繼續痛苦的分兒。
正如有些人的工作是他的志願,教育為什麼不能是一個正面的過程?(邏輯上好像有點問題 …)
當然,我也在為書誌的狀況苦惱。這兩個狀況,其實應該是同一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我把它們串起來思考。
我曾經將想法跟幾個同事分享,後來我作了一點修正,再記下來。
我覺得,今日的青年人,說沒有時間是真的,也是假的。真的,是他們真的被密密麻麻的時間表、功課、補習、課堂所塞住了,腦袋根本沒有空間裝其他東西;假的是,他們當然有時間,上 facebook,掛網,唱K,看演唱會,大把娛樂方式,沒有時間的話,這些活動哪來的人?
那個問題其實是:他們時間是有,腦袋卻沒有空間了。所以他們說出來說的意思是:「(大腦)好忙,沒時間(運作)。」所以,功課畫了幾筆,他們又會去玩玩 facebook 和 msn。當然,這只是個人印象,不代表整體。事實上也真的有不少人連玩樂的機會都是沒有的。
腦袋沒有空間,因此每一項 input 要花的力氣都很大。像一個塞到爆的衣櫃抽屜,你每放一件衫,哪怕只是薄薄一條底褲,都得壓好一會才能勉強關上。那麼,無論你要放的是多華麗的東西,沒空間就是沒空間,你不能怪衣櫃不夠大,你只能怪自己(或者很多不同的人)放了太多不等使的東西,從8歲到38歲的衫都統統塞進去,「那麼任何天氣都不怕沒衫了」,這種恐怕只是我小學不想執書包、把所有書塞進書包的邏輯吧。
Breakazine! 最初推出的時候,不少人都讚賞內容正面,色彩夠豐富,可是29元的定價,不少老師同學都大搖其頭。「同學沒那麼多錢買書的。」有老師說。「我零用錢不夠。」同學說。
其實29元,大約就是一本漫畫的價錢。一本漫畫,有誰敢說同學不夠錢買?
事實這是動機和承受力的問題:
在今日的教育制度之下生活的學生,
如果要放多餘的東西到腦袋中,可能要付10元也嫌太多;
如果有方法讓腦袋掏空一些、沒那麼迫,省點空間時間,1000元也可以排住隊去爭。
去玩、去做運動、hea、掛網,不是為了什麼建立自己的全人生命那些偉大理想,只是把視線離開那個爆格的抽屜,暫時好過一點而已。
相信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事實。
對於他們來說,你做的東西多麼有意思,他們也只會淡淡然對你說:「幾好呀,不過我不需要了。」
相比起來,光顧補習天皇,解釋出來是:「學校的老師不懂教,天皇教得我識。」如果用同樣的邏輯推演,會不會變成這樣的答案? 「學校的老師不停把新東西塞給我,天皇卻教我怎樣執好個衣櫃,舒服地裝得上更多東西。」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過往我們怪補習天皇只重技巧、忽略內容,會不會是一個錯誤的道德指控? 事實上,執衣櫃的技巧漸漸變成求生本能,否則一個人怎樣裝得下100年前可能5個人才知道的知識(沒數據支持)? 日校的老師是不是要感謝補習天皇,不是他們,學生回校還怎會聽得進其他東西?
說另一件事。
如果說,Web 2.0 已經是互聯網存在的常態,但這個常態,用在香港學生的學習上,卻很難說得通。
Web 2.0 的精髓在於「user-generated contents, peer to peer sharing」,即內容是由參與其中的人自行發出,再與人彼此分享,令內容的容量和時效性大大增加,直接令互聯網植根於生活中最細微的部分。這件事,關鍵是motivation。沒有 motivation,用家就不會自行發表內容,除非你用錢用cert來利誘,但那已經不是自發了;peer to peer sharing 的先決條件是那件事能引起大家的共鳴或興趣,而核心條件就是抽屜要有空間進行最基本的思考。
香港教育的產物就是缺乏學習興趣和自主動機的學生。學習的動機,一點都不單純,目標往往不是滿足好奇,而是要為未來工作準備。而這種學習,又往往不是他們心裡所渴望的。競爭力對於一個城市也許很重要,對青年人的未來也許也重要,但對於一個人的個人成長來說,這算甚麼呢? 很多同學都說,其實他們感覺被學制牽住,自己像狗一樣。其實稱自己做狗這個說法令我很震撼,我估不到學生像自己看得像狗一樣卑微,而主人竟然是教育制度。
在這個「裝不下新東西、提不起新興趣」的環境之下,我有時想,想一本饒有興味的書誌或者一個讓青年人自由分享思想和觀察的網站可以很受歡迎,會不會根本只是一種美麗的幻覺?
如果30年前蘇恩佩發現青年人的籠牢是價值觀的失去,後來《突破》雜誌受到了認同,那麼,要突破今日這個缺乏空間的困境,我們又可以做什麼? 作為青年媒體工作者,這個今日結結實實、還在不斷增厚的大殼,我們可以做什麼?
待續 … (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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