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返教會,覺得教會的人很友善,很正氣,講的都是正面說話。
我覺得,教會的人,願意拿起這些道德標準給自己,自我約束,很值得尊重。
到後來返教會的感覺不好受了,才發現其實大家都是不完美的人。
一般人的問題,其實在教會內,都有很多。
有時更令人憤恨的,是一種說得出做不到的悖謬感。「在這彎曲悖謬的世代」,教會身處在世代中,自然也有份參與在悖謬的事情裡。
我們自然也是悖謬的一份子吧。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想做好人。但不是每一個人的處境都容許他成為好人。
不過我仍然相信,跟自己有同一信仰的人,在溝通上無論如何都比較好,起碼我們同負一軛,說的是同一件事。而且,有信仰的人,通常比較願意分享理想,也願意為人生的理想付出。我喜歡分享理想。
其實長大出來,面對不同的人,我並沒有什麼差異的對待。我明白世途叵測,有好的朋友,是福氣;遇上不能合作的人,是正常;遇上討厭的人,會閂總掣。託上帝的福,幾年下來,遇上的真朋友,真的不少。
※ ※ ※
這個地方,真的跟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開口閉口,這裡都講群體的重要。怎樣同負一軛,怎樣彼此支援,彼此守望。
我最初不習慣,但我覺得這地方一定是塑造群體意識的專家。對於我這個內心極需要別人肯定和保護的人來說,如果真的可以待下來,這地方不是太適合了嗎。
我這個政治系不成才的畢業生其實應該記得,正面的說話說久了,有個問題,就是它令人潛意識上覺得那些事情可能是真的──就是在地若天,在地上就可以學習建立像天國一樣的群體。口裏當然不敢這樣說,但心裡是這樣,懷有一丁點兒的盼望。
就好像毛澤東要消滅階級,創建共產社會,頭五年倒是看見了很多成果(其實是因為休養生息而成的自然增長),那時出了「大鳴大放」,鼓勵知識分子站出來,指出執政者的不足,共建和諧社會。
真的有很多知識份子以為執政者說得出胸懷大志,就值得投以信任,烏托邦真的可以實現,於是紛紛站出來,說情說理,熱血地為政府查找不足。
估不到,玩認真以後,從政者老羞成怒起來,把知識份子說成了反革命的右派,逼死他們。之後十多年,知識份子對國家完全絕望,被迫離鄉背井,然後中國的人,死了差不多一千萬。
共產主義的最大盲點,就是認定人類可以創建自己的烏托邦,不用靠上帝。
※ ※ ※
或者我不會天真到以為真的可以在地上建立完美群體。
不過我希望,自己真的可以在這裡,治療到成長以來的弱處和困難。
從慢慢投入去,之後認定原來大家都對群體有這樣大的享受,於是漸漸地,身子一軟,屈膝就倒向前,認定這就是 trust fall 的手臂網 ── 大家會一起將你托住。在這裡,大家都會小心翼翼地珍惜群體,這種感覺,離上帝,真的好近。
這種感覺,把我向來傾向理智的防波堤,一塊一塊拆去。
然後海浪才來到。
又像愛滋病,把免疫系統拆掉,然後來一場感冒,就可以置人於死地。
其實免疫系統,是一個人的必須,是防守性的,可卻是好東西,堅守住自己的運作正常,不是嗎?
※ ※ ※
然後巨浪來了。美麗的村莊快要被淹了。
我最初希望是警鐘誤鳴。
後來慌了。我知道防波堤沒有了。
為了村莊又好,也許更是知道自己快要遭殃,本能地,無論怎樣,我要擋住它。
好像小學中文書那個用手指堵住裂縫的孩子。
估不到這樣一堵,堵了一年,終於,所有的力氣都用盡了。
浪蓋過來了。
... ...
一場巨浪,把建立和經營的村莊,一次過沖散了。
受傷的身體,看着瓦礫發呆。
※ ※ ※
人沒有因著信仰,而令內心的幽暗消失。
其實也沒有減少很多。
人還是人,一點都不比外面的人神聖。
我甚至出現濃烈的悖謬感。
我並不是說這裡虛偽。
也許是界線太模糊。
或者是另一種自我的不了解。
群體,是不能夠解決根本問題的。
也並不是所說的那麼神聖。
太美好的一切,不能輕信。
只是像「社會主義好」一樣的口號吧。
這道防波堤,真的拆錯了。為什麼當初要拆掉它呢?
是我搞錯了。是我太天真了吧。
這,是血的教訓。
※ ※ ※
重建。
我的理智開始回來了。
在最落難的日子,我曾跟人說過:
打碎門牙帶血吞。
握緊拳頭走才不會被人憐憫。
我仍是這樣相信。
我未至於任何人都不相信。
我仍然堅持美善和恩典,是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可以出現。
從中可以看到上帝。
我仍然相信有真心對待自己的伙伴。
這是我這幾年學習到的。
可是,因為群體的安全性而來的所有鬆懈措施,
因為緊急掣的開動,全部回到戒備狀態了。
重建防波堤,是因為認定人幽暗的存在,而重新計算。
看見有自我保護的需要。
※ ※ ※
夢醒了。
既然身處現實,就面對現實吧。
1 comment:
不想說太多, 不過想告訴你, 有一班人為你們在背後默默地, 定時地(不是一時興起那種)用禱告守望著,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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